笔尖落上纸页的瞬间，我忽然有些茫然——树？它该是铅笔盒上印的那种规整的伞盖，还是窗外那棵总被风吹乱头发的香樟？

橡皮屑像细雪般落在课桌上。我先小心地画出一条严肃的、书本般笔直的树干，可枝桠却不由自主地斜逸出去，一笔，再一笔，越来越自在。我记起老家后山那棵老槐树，它的枝干就是这样，虬曲着，像沉默的闪电被定格在空中。我用力涂深树皮的纹路，那里该住过蝉，停过鸟，藏着我永远找不到的、蜕下的空壳。

画到树冠时，我换上了绿色的笔。我没有涂成浑圆的一团，而是用了许多细碎的、方向不一的短线条。叶子该是各有姿态的，我想，它们承接的阳光和风并不相同。老师轻轻走过我的身边，停留了片刻，没有说话。

交画时，我看到别人的树挺拔而标准。我的那棵却微微歪着，枝叶纷披，仿佛正听着远方的风。它不像任何一幅范画，但纸上那团葱茏的绿影里，沙沙作响的，都是我记忆里的声音。